《剑雨》被认为是《卧虎藏龙》后最好的武侠片。有趣的是,它在很多层面,都很像《天龙八部》。
比如武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,以四招招数破解转轮王得意之作辟水剑法,又点化细雨的陆竹,就很像武功深不可测,点化慕容博和萧远山的扫地僧。
又如,张人凤和《天龙八部》中的黄眉僧一样怪异,心脏都长在右边,也因此能逃过致命一击,为之后的反转埋下伏笔。
而且,电影中提到:罗摩武功震古烁今,是因为他的佛学修为,假如心中充满暴戾之气,就算知道内息运行之道,也是无用。这一点,也与扫地僧所说的“每一项绝技都必须以相应的佛法来化解,只有佛法越高,慈悲之念越盛的高僧才能练习越多的绝技”高度契合。
《剑雨》与《天龙八部》的相似,不仅在于一些设定上,更体现在思想主旨上。
《天龙八部》受佛经的影响非常明显,不仅书名直接来源于佛经,书中内容也处处流露着佛家悲天悯人的情怀,有的情节甚至是佛理的直接推衍。
比如萧峰和阿朱之间的“爱别离”,慕容父子对王图霸业的“求不得”,鸠摩智放下执念,在枯井中大彻大悟终成一代高僧。
同样,《剑雨》也深受佛经的影响。无论是陆竹口中的“禅机已到”和“石桥少女”,以及见痴老和尚对细雨的“棒喝交驰”,都是其中显而易见的禅宗典例。
除此之外,贯穿《剑雨》全片的始终有一种淡远的禅意。
罗摩遗体是虚妄的代表
很多武侠作品中都有一件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做引展开故事,或是一件神兵利器,或是一本武功秘籍,或是一张宝藏图谱。
比如,《六指琴魔》中的天魔琴,《倚天屠龙记》中的倚天剑和屠龙刀,《鹿鼎记》中的《四十二章经》,《笑傲江湖》中的《辟邪剑谱》等等,不一而足。
这些宝物都有实打实的作用和功效,所以武林中人挤破头皮想要占为己有,往往处心积虑、巧取豪夺,背叛师门、兄弟决裂,甚至引发弥漫整个武林的血雨腥风。
但《剑雨》中的罗摩遗体呢?
叶绽青惦记着遗体中的高深武功,为此色诱转轮王。转轮王妄图通过遗体让自己“玉茎重生”,完成自己的“男人补完”计划。
京城首富张大鲸指望通过遗体可以再次站起来,即使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。彩戏师盼着遗体治好自己一身伤病,为此宁愿铤而走险与转轮王反目。其他人马,也都各有各的盘算。
人人都在遗体上寄托着自己的理想,结果呢?
罗摩遗体的奥秘究竟是什么?没人说得清楚。电影最后借叶绽青之口表明态度:我们一群人拼了命抢罗摩遗体,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。
大家苦苦相争的至宝,其实就是一个虚无的、不真实的东西。正好印证了《金刚经》中的那句经典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”。
这一点,也与《天龙八部》中的“王霸雄图,血海深仇,尽归尘土”异曲同工。
以“出世”的态度远离江湖纷争
佛家所讲的出世,有出离、超越之意。
不少武侠作品的主角到最后都看透了江湖斗争的险恶,渴望“出世”以远离江湖纷争。
《神雕侠侣》中杨过和小龙女最终隐居于“终南山下活死人墓”。《笑傲江湖》的令狐冲和任盈盈最后也无心武林争霸,不问江湖事。《鹿鼎记》的韦小宝在结尾带着七个老婆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。
而《剑雨》更像《天龙八部》的原因是:主角初始就冀望远离江湖纷争,但却困难重重。
萧峰盼望和阿朱一起去塞上过牧牛放羊的日子,却深陷父仇、身世之谜的桎梏之中难以自拔,最终误杀阿朱、自戕性命,只留下“塞上牛羊空许约”的悲凉和遗憾。
细雨被陆竹点化,化名曾静,并将过去的自己“埋葬”。什么罗摩遗体、80万两白银都被其束之高阁,她只想和情郎江阿生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。
电影中充满了都市男女间的细碎和温馨,江阿生每天刷马背捡马粪,而曾静却为江阿生买下他舍不得买的豆皮。
那句面对黑石众高手,凸显尊严和情义又不失霸气的“是你们打了我老婆?”,以及那句情致殷殷的“你有没有真心对过我?”都令人无比动容。
最浪漫的莫过于曾静和江阿生两人三次躲雨的场景。正应了那句,最美的不是下雨天,而是和你一起躲雨的屋檐。
其中一次,雨水将屋檐下的鸟窝冲了下来,江阿生怜惜地看着破碎的鸟蛋,喃喃说道:“家破人亡了。”
此时,说着有心,听着却无意。到了最后,我们才知道江阿生说的其实是自己。
江阿生的隐忍布局,加上黑石一帮人的步步紧逼,都注定曾静难以远离江湖纷争和恩怨情仇的漩涡。
众生之苦,体现在“求不得”
佛说人有八苦,分别是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五阴炽盛、求不得。《剑雨》中的众生之苦,主要体现在“求不得”。
《剑雨》的独特之处在于,不只是主角,黑石的所有高手仿佛都厌倦了这种“打打杀杀、刀口舔血”的生活。
使得一手飞针的雷彬,只单纯地想过“老婆孩子热炕头”的普通日子,没事煮面卖面,养家糊口。他重伤之下,仍然赶回家中,看了老婆孩子最后一眼,吃了最后一口面条,这才安心地死去。
狂放不羁的彩戏师,钟情于在街头巷尾和民间艺人们切磋魔术,并希望治好困扰自己的顽疾。
就连看似最高深、阴骘的转轮王也有着最朴素的感情和愿望,渴望变成真正的男人,和叶绽青两人一起隐退江湖、逍遥自在。
然而,这些表面上可以随意暗杀朝廷命官、并坐拥官员上缴无数贡银的高手们,却连最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实现,着实平添了一丝可悲的色彩。
与《天龙八部》不同的是,《剑雨》有一个美好而暖心的结局。江阿生和曾静经历了一番磨难,终于冰释前嫌、修成正果,也算是佛家所说的“圆满”吧。